“你可以用很多说法称呼这个自我:转变,蜕变,虚伪,背判。而我称之为教育。”塔拉回望自己数十年的光阴给予了这样的评价。教育之于塔拉,是思想的光辉于塔拉主体人格的一步又一步觉醒,所以塔拉说“我无法再穿过镜子,将16岁的自己释放出来代替我。”因为塔拉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她,已经蜕变为了那个具有思想光辉,独立人格的塔拉。
塔拉张开双翼,向她的山飞去的过程中,这其中不乏机遇,更不乏挑战。很庆幸面对这一本自传,塔拉面对她的曾经、她的过去没有选择以一种苦难的口吻叙述,而是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让我们代入小塔拉的真实感受,那个她会将父亲的训诫奉作真理,会将哥哥的欺凌当作无事发生的塔拉。在那座巴克峰的环抱下
可或许是命运的齿轮,或许是知识的力量,小塔拉挣脱着,说出了那句连她自己也震惊的话“我想去上学”。从那以后开启了她虽算不得一帆风顺,那确实是传奇般的人生经历:17岁自学考入杨百翰,又漂洋过海进入剑桥,这若非自传,都有情节不合理之嫌。
进入杨百翰大学后,周围的世界冲击着塔拉,也在悄然塑造一个崭新的塔拉。她渐渐有了新的看法、新的认知,当她得知过鲁比山事件并非如同父亲所言,而自己和家人一直被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下,也不过只是父亲的臆想造成的。塔拉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将愤怒砸向了父亲,那个在家中专制,权威的代表。塔拉愤然离去,如她自己所说“我决定尝试过正常人的生活。十九年来,我一直按照父亲的意愿生活,现在我要试试别的活法。”塔拉曾以为这就是一种胜利,可她不懂长久的影响无法被一时的愤怒彻底甩开,巴克峰那头的羁绊,就像早年离家求学的哥哥泰勒依旧难以接受疫苗接种,就如同塔拉在服青霉素类药物时依旧会感到惭愧,这种羁绊绵长而不觉,因为童年的塔拉亦一同构建了如今这个塔拉。
长大后的塔拉亦被纠缠在两股漩涡中,一股是大洋彼岸的那头,那里是她用理性判断的世界,同时也意味着背叛、内疚、不安;一股是巴克峰:那里有她的熟悉的一切,她自小被教导的信仰,她的至亲们。她试图将这种局面打破。当她向母亲倾诉肖恩对她和奥黛丽的欺凌,得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的承诺,塔拉又一次觉得自己胜利了,她甚至开始大方向朋友们谈论自己的家人,因为她觉得她终于要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父母,塔拉眺望未来写道“过去是一个幽灵,虚无缥缈,没什么影响力。只有未来才有分量。”可未来和过去事实上都一样虚无缥缈。
当塔拉向父亲控诉肖恩的恶行,这并不需要耗费她多少勇气,因为她信任母亲的承诺,她觉得自己只要充当一个证人,过去就能被抚平。可当她看到母亲同往常的任何一个时刻并没有半分区别,母亲依旧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,听着父亲不耐烦地充她吼来,塔拉的心碎了。她才意识到《事物的本质》(塔拉在本章所用的标题)父亲的权威,家庭的忠诚,意味她将得不到任何支持,等待着她的只有肖恩,她曾尝试用她多年来思想的沉淀来改变这个家,她失败了。她认识到事物的本质是她无法改变这个家;同时她也认识到了另一层事物的本质:她无法在派那个十六岁没有思想,不具备独立人格的塔拉来处理如今的局面。因为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塔拉了。
对肖恩的指认,换来的是家人的疏远,留下异国他乡的她一个人错乱,她甚至又开始像多年前那个塔拉,那个疯狂地修改自己的记忆只为减少伤害的塔拉,她累了,她想妥协了。她强迫自己将对是非的判断混为一谈,将真理与虚伪的边界模糊,为赢得父母的接纳与宽恕。可当她真正迈出那步,接受父亲的赐福,将真正的自己从躯体出去,她凝视父亲的双眸喊出“我爱你,爸爸,但我不能。”这是那个内心深处的塔拉发出的声音,那个接受了数十年的教育,已然能握住自己那根思想的苇草的塔拉。
退缩,塔拉历经了无数次。无数次母亲的声音被强大的潮流带去,那是父亲铿锵有力,专制而绝对的声音;姐姐奥黛丽原本和她一同抗争,却也推开她,向家庭的忠诚妥协。这一次次,一件件的背后,带给塔拉的是错愕,是犹疑。唯有哥哥泰勒的一次次地伸手,无论是幼时的启蒙,还是成年后坚定的支持,这给予了勇气,这种勇气鼓励着塔拉找寻着另一种勇气——创造历史的勇气。当读到塔拉说“历史是有谁书写的呢?我想,是由我。”我想塔拉做到了,并非用怨恨填满过去,而是用一种塔拉的方式拥抱未来。塔拉握住了思想的苇草,在塔拉从巴克峰飞往更广大的天空,她曾深情地凝望巴克峰,这个她眷恋又饱含复杂感情的土地,她最终仅仅抓住了那个自己,向远方翱翔而去。